浅野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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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超蝙】烙印

黎明前的天空总是黑暗的,更何况在这种飘雪的冬天,踽踽独行的士兵紧了紧勒在胸口的绷带,血液从已经有些脏污的绷带下透出色彩,又被低温冻成扭曲的图样,他已经沿着姑且算得上公路的黑色长条走了一晚上,手术的医生都说他是个幸运的人,毕竟那颗翠色的子弹只是击穿了他的骨骼,如果再偏上一点点他就可以被国旗包裹着回家了。

也是医生告诉他的,他被一辆货车和一群伤员一起从前线撤离,他的伤是最没有希望的,被从货车上搬下来的时候甚至差点被像麻袋一样扔下来,一个好心的医生阻拦了一下,也让那枚驻留在他体内的子弹没有偏离挤破他的心脏,他拒绝了医生的好意,一直向北走着,从深夜开始,他就可以听到发动机的声音,蒙着深色布料的大车黑着大灯从他的身边经过,向着和他相反的方向驶去,它们要去向更有希望的后方,而不是像他一样前往已经被人判了死刑的前线。

他的脚趾似乎已经和冻硬的皮鞋粘在了一起,没有一点知觉,足踝被坚硬的鞋帮磨得发烫,让他知道自己的脚还好好的留着,身后闪过一丝明亮的光,一辆大车从他的身后开过来,他充满希冀的看着大车,大车也减速,司机是一个红鼻子的大汉,胡子拉碴:“快回家去吧,前面是地狱。”“是啊。”士兵揽了揽衣襟,露出一抹绷带,“我才从地狱回来。”大汉呼哧呼哧的笑了起来:“那要尽快离开了。”“不,我要回去。”士兵摇了摇头,大汉也困惑的摇了摇头:“怪人。”他含糊的嘟囔着,把车缓缓地停下,“上车吧,最近怪人真多,如果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的面包,老太太的药罐子,我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的。”

他们已经开始了配给制度,成为前线的运输员能够多领一点罐头,多少让家人改善一下生活,士兵爬上车,把帆布重新拉好,车厢里昏暗下来,他适应了很久才挪动脚步,小心的绕开里面挨挨挤挤的木箱,捆绑木箱的绳子盘曲在地板上,让他打了个趔趄,唯一的通风口旁边坐了一个人,是一个高大的男人,士兵谨慎的走到他的对面,对方只是漠然的看向窗外,他看起来并不是押车的人,因为他穿了一件看起来质量很好的毛料长风衣,只是在冬天这样的服装并不合适,所以他抱着胳膊锁紧身子,“抱歉先生。”士兵低声开口,“我能坐下吗?”炮火让他的声音变得粗粝,对方没有动作,久到士兵打算另外换一个位置,对方开口:“请便。”用词文雅,声音却好像被砂纸打磨过,低沉粗糙。

士兵在对方的对面坐下,位置很小,两个人几乎会碰到膝盖,车在颠簸中前行,他们甚至能够听到炮弹炸裂的隆隆声,但是车厢里却异常安静,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彼此交缠,“先生。”士兵忍不住开口,“你从哪里来呢?”对方扭过头看着他,终于垂下视线:“哥谭。”“哇,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,虽然之前传言不太好,但是比这里好多了。”士兵的声音有些愉悦,“您的穿着来看,生活优渥,为什么要到前线?”“找人。”对方依旧坚持能简短的时候就简短,士兵没有做声,对方犹豫了一瞬间继续说下去:“找一个人,一个朋友,唔,姑且算得上是朋友。”“你的朋友真幸运。”士兵有些羡慕的开口,对方皱了皱眉,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闭上嘴巴不置一词。

士兵盯着对方,踌躇了一瞬间开口:“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?或许我认识,我刚刚从前线退下来。”对方犹豫了一会儿,“不了。”他的声音更加粗哑,好像是夜晚的猫头鹰,“你最好不要认识他,他是个倒霉蛋,已经被人杀死了。”“那……”士兵有些于心不忍,“抱歉,先生,但是我们的阵亡人员都会送回家去。”“如果被炸成碎片,烧成灰呢?”对方有些讥讽的开口,“我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,我一直在等他回来,但是……我决定去找他。”士兵沉默着,对方似乎也认为这样的气氛有些压抑,他站起身用手摸了摸自己身边的木箱,迈开步子消失在黑暗的车厢里,好像是一只灵巧的猫,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条破旧的毯子,上面沾着稻草和污泥。

男人犹豫了一下把比较干净的一条递给士兵,“这是我用来夜晚御寒的。”士兵看到他伸出来的手,指尖已经开裂,裂口没有流血能够看到里面嫩红的肌肉,手背上分布着暗红的冻疮,“我走了很久,有些太脏了。”“谢谢。”士兵接过毯子,他看着对方的眼睛,他这才发现对方漂亮的蓝眼睛有些空洞,对方在黑暗中灵巧的穿梭让他如梦初醒,“你的眼睛?”“嗯,看不到东西。”对方在座位上坐下来,苦笑着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,“我是个盲人。”“从小吗?”士兵有些悲悯,“你应该回去,我可以去帮你找那个人。”“算不上从小,我小的时候只是看不清,还是能分得清白天和夜晚,但是后来出了点事情,我就彻底看不到了,医生说的心理因素。”对方摇了摇头,叹了一口气,“我还是希望能够自己找到他。”“即使找到了呢?”士兵有些好奇的开口,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你会和他说什么?”对方愣住了,又是久久的沉默,“道谢。”对方有些艰难的开口,“我只想向他道谢,感谢他的善良。”“没有了?”士兵似乎有些失望,“我还认为你会说点煽情的,就好像‘好久不见’之类的。”“算不上,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。”对方点了点自己的眼睛,“他有爱的姑娘,有严厉的上司,我只是一个和他在公园长椅上认识的陌生人,他大概是可怜我一个瞎子每天孤零零的喂鸽子,所以才回来给我讲故事,和我聊天,所以在战争开始的时候,他第一时间参军,把希望带给这个国家的人,他是一个总能把希望带给周围人的善良人,仅此而已。”“这只是来源于你的猜想。”士兵对他的一席话有些莫名的抵触,“每天公园里的可怜人一点也不少,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呢?或许他有些其他的意味,只是你们彼此都不愿意承认。”

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,外面的天色已经明亮起来,雪花依然飘落,“你出门多久了?”士兵绞了绞自己手中的毯子,对于自己刚才的言论有些懊恼,“你的家人会担心的。”对方沉默无应,士兵叹了一口气把毯子裹在对方身上站起身:“你还要坚持吗?”“听。”对方突然竖起一根手指,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,车外面似乎有人,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,“如果你是孩子的父母,你会难过吗?你会感到内心抽搐,我现在和他们一样,他就好像一块烙铁,在我的心脏上留下烙印,和战争的炮火一起,折磨得我寝食难安,我愿意去找他,仅仅为了道谢,为了内心的平和。”

士兵沉默的走出车厢,外面是一个小小的村落,一个衣衫破烂的村妇站在路边,她甚至光着一只脚,她的身边是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孩子,止不住的啼哭着,看到他,妇女走了过来,从揉的皱巴巴的围裙里掏出半个黑面包,攥着她围裙的孩子哭声更大了,试图去抢夺面包却被她拍开了手,“有些硬。”妇女带着莫名的羞涩,“也没有黄油了,您可以带着路上吃。”士兵挥手拒绝,却被妇女强硬的塞进怀里,“我们也知道现在去那里就是送命,我们看到过一队队的小伙子从我们村子前面经过,又一队队的躺在大车上离开这里,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,我们或许也快要离开了。”妇女揉了揉哭的打嗝的孩子的脑袋,“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,你们带来希望,我们也总得让你们有点盼头。”

士兵把面包揣进怀里,看着妇女领着孩子离开,司机正站在不远处,吸着用玉米叶子搓成的烟,呛得连连咳嗽,“我的孩子大概也那么大。”司机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士兵“我真的不希望他和这个孩子一样,为了吃的发愁、”“对不起。”士兵嗫嚅着道歉,司机摇了摇头:“没有人责怪你们,如果没有你们,我们大概会更糟糕,有你们,我们还会有希望。”司机看着士兵掏出怀里的面包:“能帮我把面包给那个人吗?”他示意了一下车厢,司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:“如果你要返回前线,就要知道,之后的一天时间可能都没有吃的。”“我知道。”士兵点了点头,“但是那个可怜人可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。”

司机叹了一口气,“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要命的同情心吧,你自己也要被饿死了。”司机没有接过那个干硬的面包,“这场战争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,有太多的人死在这里,也会有更多的人心碎,比他可怜的人更多。”“但是他是来寻找一个朋友的。”士兵苦笑了一声眨眨眼睛,“而我恰好认识他的朋友。”司机摁灭了烟怔愣的看着他,“他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了,唯一的亲人是一位年迈的管家,一个盲人只身独行,如果出了意外,大概那位老人会心碎。”士兵似乎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,“我认识他的朋友,听说过他的故事,算是缘分,也请你帮我。”“好吧,一次。”司机吸了吸鼻子接过已经裂缝的黑面包,“你的朋友,他怎么样?”“或许回不去了。”士兵垂下视线,“太平常的故事了。”“是啊,回去才是不正常。”司机嘟囔了一句,晃了晃面包“那你打算带着他去前线吗?”“那是个地狱,我的朋友很珍惜他,不会让他身处险境。”士兵缓缓地摇头,“我会带他到很近的地方,然后打晕他,请你带他回去,回到哥谭。”司机意外的看着他,最后摇了摇头,拿着硬面包钻进车厢。

士兵站在外面,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,他站了不知道多久,直到司机吆喝才回到车厢,黑面包只被咬了一口,那个男人裹着毯子垂着头坐在座位上,“多吃一点。”士兵推了推对方,“我们要半天时间才能到下一个吃饭的地方。”“你知道之后的一天时间可能都没有吃的。”男人低沉的开口,让士兵有些僵硬,“瞎子的耳朵永远是很灵的。”“抱歉。”士兵有些战栗的开口,“但是,你必须回去,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。”“所以我讨厌你,克拉克。”裹着毯子的男人吸了吸鼻子,“你永远都在相信你自己。”“但是我们两个人中的控制狂分明是你,布鲁斯。”克拉克有些不服气的开口,“你永远都是正确的,不信任任何人。”布鲁斯沉默了一瞬间,“克拉克。”他犹豫着开口,“前线是什么样子的。”“地狱。”克拉克干巴巴的形容了一句,“残肢,大火,废墟,你能想到的所有恐惧,你不能去。”“你呢?你就可以?”布鲁斯有些强硬的开口,“克拉克,我要到前线去”。他的嘴唇颤抖着:“我受够了等待了,让我的内心备受煎熬,几乎被火焰燃烧成灰烬。”

克拉克盯着他,终于站起身,在布鲁斯试图起身阻拦的时候,捉住对方身上的毯子钻了进去,两个人裹在毯子里,克拉克揉着布鲁斯手掌上的冻疮,布鲁斯摸索着克拉克身上的绷带,“你得知道,一切都很糟糕。”克拉克呵了一口气,“随时可能有最坏的情况发生。”“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。”布鲁斯调整着绷带,克拉克看了一眼窗外,大雪已经停了下来,绝望总会过去,希望总会降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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